“留人间几回爱，迎浮生千重变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，未问是劫是缘 似柳也似春风，伴着你过春天 就让你埋首烟波里，放出心底狂热 抱一身春雨绵绵……”

一、初见

那日大雨，如同五百年来的每一天一样，我与姐姐在紫竹林修炼。遇一村妇林中产子，我与姐姐合力为村妇挡雨。

我们的现形引来了道法高深的和尚，他本欲将我们收于金钵之内，见我们心善，便放了我们一条生路。

那天，我遇见了他，他叫法海。

那日大雨，如同二十年修行以来的每一天一样，我四处收妖。见紫竹林妖气弥漫，谁料竟是两蛇助村妇产子。

两蛇心善，我放了她们。

村妇产子衣衫不整，出家人不应近女色，我仓皇而逃。

二、色

姐姐说人是万物之灵，做人有千般好。修炼成人后，我们便幻化形态，流连人间，“扭呀扭呀扭呀”，真是好一个快活。

谁知她迷恋上书生许仙，两人终日饮酒作乐、翻云覆雨。

500年的朝夕相伴，比不上一个许仙，怕我吓着他，便要赶我走。姐姐说她对许仙动了情，我，不懂情为何物。

她不让我对许仙动情，说情只能对一人从一而终；她不许我对法海动情，说我们差距太大；

我信姐姐，可我不甘。

我已人佛合一，为何色关难过。收妖无数，从不眨眼，可紫竹林里妇人的媚态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……

修炼，修炼，修炼，只有灭掉心里的色魔，才能真正成佛。可我本为人，也难逃欲火焚身。

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。一切不过都是幻象。

她乃佳人，倾国倾城；榆木书生，枯木逢春。西湖一见，我的魂都被她勾了去，世间再没有那般美好的女子。

学业、仕途，都不及红袖添香、耳鬓厮磨。我，为她着迷。

她的妹妹唤小青，时常勾搭于我，久住一个屋檐之下，耐不住她三番五次挑逗，我对她亦有心动。一为她是娘子最为亲近的妹妹，二为我本凡人，难敌美色。

我是如此快活，又如此痛苦。

三、情

姐姐赶我走，说是为我好，不过是想和许仙过二人世界罢了。她说这人间我应付不来，说这人间情字太苦。她却不肯和我一起回紫竹林，不是说还是当蛇好么？

我的原形吓坏了许仙，姐姐还偏要舍命救他。

许仙不过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书生罢了，还不如，不如那个法力高深的和尚……

我才不关心什么许仙的死活，姐姐赶我走也让我心痛。可，我是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冒险。我要与她一起，去盗灵芝救许仙。

疾风突起，妖孽横行。两蛇妖竟敢去昆仑山盗灵芝，我本该阻止她们，可她们盗灵芝也是为了救人。我已错收了一只蜘蛛精，不得再次冒险。于是任她们取走了灵芝。

可救人是一回事，收妖是一回事，她们害了许仙、偷了灵芝，已经犯了大忌。我要收了她们。

白蛇带灵芝逃走，青蛇岂能逃出我的掌心。

只是那青蛇，让我动了恻隐之心。几次三番相遇，也是缘分一场。

我和她约定，她助我修行，若她勾引我而我不为所动，便是我赢。我也好打败了心魔。我若心动，便放她走。

我未曾睁眼看她，不曾回应她的撩拨，可为何，还是情难自控地与她在水里缠绵。我竟会破了色戒。

我钟情于相公，我不能跟小青回紫竹林，只因我有了他的骨肉……小青因之气我、怪我，她故意勾搭于相公，我不怪她。可相公，他怎会对小青动情。

不是说情是只对一人从一而终么？究竟，是哪里错了？

一向软弱老实的他，明知我们是蛇妖，最后还是要保护我们。这个男人，我没有看错。

四、爱

我让法海破了色戒，他恼羞成怒，势要收了我们。他抓走了许仙，逼我和姐姐去金山寺要人，那些和尚根本不讲情义、也不讲道理，我们只得动武。

在打斗过程中，姐姐动了胎气，海水不受控制地淹了金山寺，死了好多和尚。

我趁乱救出了许仙，却发现姐姐被雷峰塔压住，刚刚生产的她又如何能逃生。为了许仙，姐姐不要千年道行，只为做好一个人。为救许仙，她不惜为之丧命。

可许仙呢，这个负心人，他竟剃了度要了却凡尘？姐姐为他一生一世，他却三心二意，还早早地放弃了她。

为这个男人，不值。我杀了他。

姐姐爱他。只是待我流下眼泪，才知晓原来我也是有情的。我爱的，从来都只有姐姐一人。

生灵涂炭，白蛇产子，我，又错了。

斩妖除魔、普度众生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佛。可偏偏事与愿违，从一开始就是一段孽缘。

是该早早收了蛇妖，还是任她们幸福快乐地生活？到底什么是是，什么是非？以为只是色关难过，才知修行路上处处是考验。

或许，我不爱这青蛇，也不爱这世间，我爱的只是成佛的理想。而这些，注定让我成不了佛。

未过情关焉知情？未爱世人焉知爱？未起色心焉戒色？

一切过往，皆为序章。我终将了却这凡尘。

人生如此，浮生如此。

说是人间有情，也不过如此。人，连自己都没活明白。

青蛇虽为蛇，却好好地活过一场。学走路、学说话（撒谎），学为人处世。爱恨贪嗔痴，她都经历了，她不怕做人带来的痛苦，但，人间的薄情寡义却伤透了她的心。

色欲、情欲、爱欲，都是人欲。

人间一场，值得。

单是生而为人就已经这般幸运，若不热烈去爱、好好地活，才是最大的遗憾。

*作者简介：空中行云，一个集爱与孤独于一身的女子，在梦与现实之间自说自话。